考研|34岁研究生猝死:一次无法完成的毕业( 三 )


谢鹏的确已经买好了车票 ,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 , 火化那天正是他回家的日子 。

《阳光普照》剧照
普通青年
在阜新待了大半个月 , 料理完谢鹏的后事 , 一家人把骨灰带回了山东 。 夫妻俩原本就寡言少语 , 如今 , 这个等不回儿子的家显得更加空荡 。 梁淑贞总是躺在床上 , 时不时地抽泣 。 她整宿地失眠 , “一闭上眼睛 , 就看到他头朝东躺在殡仪馆里” 。
她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后悔没有给谢鹏介绍过对象 , 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儿子的心脏不舒服 , 后悔没有在6月份谢鹏延毕时就冲到学校 , 找老师问个清楚 。 她念叨最多的是:“如果知道最后是这样 , 我就不让他去念书 , 在家里老老实实打工也好啊!”
梁淑贞对儿子读研之前的状态已经很满意了 。 那时 , 谢鹏拥有一份父母眼中稳定体面的工作 。 2010年从湖北工业大学本科毕业后 , 谢鹏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考研经历 。 “总得先找个工作” , 谢建业给儿子发去了山东胜利油田新一年招聘信息——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单位 。 谢建业和妻子都是胜利油田的工人 , 两人在滨州分公司一直工作到了退休 。 谢鹏是一个典型的“石油子弟” , 爷爷、奶奶、姑姑、叔叔 , 甚至同辈的兄弟姐妹 , 都在油田系统工作 。
成功应聘后 , 谢鹏的生活正在慢慢进入正轨 。 他到了位于东营的总部上班 , 总是跟着项目辗转在不同的工地上 。 在简历里 , 这段工作经历内容庞杂 , 包括“负责施工项目的图纸审核、进度把控 , 班组技术、质量、安全交底工作 , 及时搜集和整理技术资料”等方方面面 。

《大江大河》剧照
在东营 , 谢鹏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 , 一个多月回一次家 。 梁淑贞总是抓住这一次机会 , 给儿子做几餐好吃的 。 他的收入不高 , 和当地的一般工资水平倒也持平 , “安稳 , 每个月发两三千块钱 , 家里也不指着他给钱” 。 他们已经开始筹划着 , 腾出一笔给儿子买房的首付钱 。
不过 , 谢鹏的心似乎难以安定在这份工作上——他想继续考研、念书 。 大学毕业时那次失败的考研并不是他求学的终点 , 更像是一次练手 。 参加工作的7年时间里 , 他参加了至少3次考研——夫妻俩也已经记不清楚 , 儿子到底考了几次 。 谢鹏对父母的解释总是简单的三言两语 , “他说 , 现在到处都是研究生 , 本科生的学历根本不够用” 。 确实 , 谢鹏在油田上干的活 , 既不是采油的核心业务 , 也难以发挥学过的专业知识 。 在胜利油田工作了6年 , 他在简历上写着 , 自己的岗位依然是最基础的“施工员” 。
同为“石油子弟”的丁博更能理解谢鹏的“不安分” 。 他比谢鹏年长5岁 , 同样跟着父母在石油大院里长大 , “油田太安稳了 , 对心智比较活跃、想在外面做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来说 , 吸引力并不大” 。
整个石油大院里有将近4000户人家 , 居住着上万人 。 大院里联排的五层单元楼已经陈旧 , 橘红色或淡黄色的墙皮脱落了不少 , 在阴天显得灰蒙蒙的 。 谢鹏在院里上完了幼儿园、小学、初中 , 学校离家的步行距离总是不超过15分钟 。 大院职工和家属对石油系统“感情深” , 不少家庭早就打算好 , 让子女继续回到石油系统工作 , 在考大学时也会选择供油、运输等对口专业 。
丁博就是跳出了这个圈子的成功典范 。 他在大学里学的同样是土木工程专业 , 如今在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担任项目负责人 , 已经在深圳安家立业 。 谢鹏曾经向“过来人”丁博请教过 。 “他说 , 在老家那种环境 , 工作一两年就感觉太沉闷了 , 看不到希望 。 他想读完研 , 以后能到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 , 或者是去房地产公司 , 或者是去研究院 , 总之是行业里一些比较高端的岗位 。 ”丁博告诉本刊 , 自己认识的许多大院同学 , 有一半以上没有回到石油系统里 。 “大家普遍有硕士学历 , 成绩也不错 。 如果辛辛苦苦读了书 , 回去之后只能从事一些最基层的岗位 , 多少会心有不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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