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集|我在伊朗长大：硬核时代的教育指南( 二 )
那是在伊朗国王刚刚被推翻的时候 ， 也就是1978年到1980年之间 。 主人公小玛赞还是小姑娘 ， 大约10岁 。 有一天 ，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 。 有个孩子说 ， 瑞曼的爸爸过去是国王的刽子手 ， 杀了100万人 。 于是几个人决定去惩罚瑞曼 。 玛赞也是其中之一 。 她找来一堆钉子 。
大家把钉子塞进拳头缝里当武器 。 他们在路上举着拳头喊 ， 瑞曼快出来 。 瑞曼躲在树后嘴唇打颤 。 小玛赞的妈妈刚好开车回来 ， 遇到他们 ， 就问你们这是要干嘛？几个孩子很兴奋地说要去打瑞曼 。 玛赞说瑞曼的爸爸杀了一百万人 。 然后妈妈把玛赞拽回了家 。 妈妈这时候没有说 ， 你们这么做不对 。 而是说 ， 这就是你想用钉子扎瑞曼的理由？你先跟我回家 ， 我有更好的主意 。 小玛赞信以为真 ， 还傻呵呵地问 ， 真的 ， 是什么理由？
回到家 ， 妈妈和玛赞对话的顺序很有意思 。 妈妈先问玛赞 ， 钉子哪找的 。 玛赞说 ， 从爸爸工具箱里拿的 。 妈妈又问 ， 如果我把你的耳朵钉在墙上 ， 你会说什么 。 玛赞想象自己被钉在墙上的画面 ， 太疼了 。 当玛赞感受到那种被钉的疼后 ， 妈妈又说 ， 这次不追究了 ， 不能有下一次 。 你看 ， 她先启发玛赞去想象后果 ， 再禁止玛赞的行为 。
玛赞不服 ， 对着妈妈说 ， 可是瑞曼的爸爸杀了…说到这里妈妈的处理更显高明 。 妈妈跪下 ， 眼睛和10岁的小玛赞平视 。 她打断了玛赞的话 ， 抱住她说 ， 但是这不是瑞曼的错 。 无论如何 ， 轮不到我们来审判 。 我更想说我们要学会宽恕 。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 ， 眼睛平视地搂着女儿肩膀 。 我觉得这里有两层意思 ， 一个 ， 我在和你平等的交流 ， 不是拿妈妈的身份来压着你 。 第二 ， 这是很认真严肃的对话 ， 我不能一边洗碗 ， 一边和你讨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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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 女儿有样学样 ， 拍着瑞曼的肩膀 ， 另一手揣在兜里 ， 像一个大人一样 ， 对着瑞曼说 ， 你爸爸是个凶手 ， 但那不是你的错 ， 所以我原谅你 。 她心里想的 ， 肯定是妈妈说的 ， 要学会宽恕 。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 瑞曼表情严肃地说 ， 他不是凶手 ， 他杀的是共产分子 ， 他们是恶魔 。
玛赞懵了 。 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叔叔、她的外公都是共产分子 ， 是小伙伴瑞曼嘴巴里说的恶魔 。 完了 ， 妈妈是错的 。 我想宽恕瑞曼 ， 但瑞曼不知道好歹 。
玛赞回到家 ， 告诉妈妈说 ， 她找瑞曼谈了 ， 瑞曼却说他父亲杀共产分子没有错 。 妈妈说 ， 我的上帝！他在鹦鹉学舌地说别人告诉他的话 ， 以后他会明白的……这里 ， 妈妈说的是瑞曼 。 但是 ， 回过头看 ， 玛赞说的 ， 其实也是她妈妈告诉她的话 。 妈妈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抚 ， 她也拍瑞曼的肩膀 。 她也是在鹦鹉学舌 。
然后妈妈反复跟她说 ， 你得宽容 ， 得宽容 。 这张画面是很特别的 。 整部故事中 ， 一个人说话 ， 却看不到脸只看到后脑勺的场景很少见 。 这是其中之一 。 画中 ， 妈妈在和女儿说话 ， 还用手指指着女儿 ， 但读者看到的是女儿的脸 。 女儿的眼睛瞪大了 ， 嘴巴撅着 。 画下面有一句独白 。 这句话是 ， 我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特别、特别善良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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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这个词 ， 并不是说对错 ， 不是是或否的判断 。 也就是说 ， 玛赞感受到了妈妈的心 ， 而不是被妈妈说服 。
老实说 ， 我觉得很多家长包括我自己 ， 可能都忘了一件事 ， 就是 ， 你不可能要求10岁的孩子去理解非常复杂的形而上的事情 。 给她讲哲学、政治学、法学、伦理学？给她讲清楚共产分子不是恶魔？讲清楚谁有权力审判？又或者 ， 给她讲宗教层面的救赎？不太可能吧 。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完全可以想不通 ， 想不懂 。 这时候 ， 需要的是 ， 在尊重孩子内心感受的前提下 ， 传递给她一些好的情绪 ， 正能量 ， 在她心中种下好的种子 ， 而不是恨意 ， 不是狭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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