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散文《文牛》】*哪一行*总抱怨哪一行不好 。在这个年月能在银行里，大小有个事儿，总该满意了，可是我*在银行作事*朋友们，当和我闲谈起来 ， 没有一个不觉得怪委屈* 。真*，我几乎没有见过一个满意、夸赞他*职业* 。我想，世界上也许有几位满意于他们*职业*人 ， 而这几位人必定是英雄好汉 。*、*、爱因司坦、罗斯福，大概都不抱怨他们*行业“没意思” 。虽然不自居*与*，我自己可是一向满意我*职业 。我*职业多么*?。∥矣貌蛔盘焯彀词焙蛏峡位蛏瞎路?nbsp;， 我不必等七天才到星期*；只要我愿意，我可连着有一个星期*星期*！
我*资*很小，纸笔墨砚而已 。我*生活可以按照自己*意思安排，白天睡，夜里醒着也好，昼夜都不睡也可以；一*三餐也好，八餐也好！反正我是在我自己*屋里*作，别*不能敲门进来，禁止我把脚放在桌子上 。专凭这一点*，我就不能不满意我*职业 。况且，写得好吧歹吧，大致都能卖出去 ， 喝粥不成问题，倒也逍遥自在；虽然因此而把妒忌我*先生们鼻子气歪，我也没法子代他们去搬正！
可是 ， 在近几个月来，也不知怎么我也失去了自信，而时时不满意我*职业了 。这是吉是凶，且不去管 ， 我只觉得“不大是味儿”！心里很不好过！
我*职业是“写” 。只要能写，就万事亨通，可是，近来我写不上来了！问题严重得很，我不晓得生了娃娃而没有奶**怎样痛苦，我可是晓得我比她还更痛苦 。没有奶，她可以雇**，或买代*粉，我没有这些便利 。写不出就是写不出，找不到代替品与代替*人 。
天天能写一点，确实能觉得很*自在 ， 赶到了一点也写不出*时节呀，哈哈，你便变成世界上最痛苦*人！你**，闲在，正是对你*刑罚；你一分钟一分钟无结果*度过，也就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你不但失去工作与报酬，你简直失去了你自己！
一夏天除了阴雨，我*卧室兼客厅兼饭厅兼浴室兼书房*书房，热得老象一只大火炉 。夜间一点钟以后 ， 我才能勉强*进去睡 。睡不到四个小时，我就必须起来，好乘早凉儿工作一会儿；一过午，屋内即又成烤炉 。一夏天，我没有睡足 。睡不足，写*也就不多，一拿笔就觉得困啊 。我很着急，但是想不出办法，缙云山上必定凉快，谁去得起呢！
入秋，我*想要“好好”*工作一番，可是天又霉，纸烟*价钱好象疯了似*往上涨 。只好戒烟 。我曾经声明过：“先上*，后戒烟！”以示至死不戒烟*决心 。现在，自己打了嘴巴 。最坏*烟卖到一百元一包（二十枝：我一天须吸三十枝），我没法不先戒烟，以延缓上*之期了；人都惜命呀！没有烟 ， 我只会流汗，一个字也写不出！戒烟就是自己跟自己摔胶，我怎能写字呢？半个月，没写出一个字！
烟瘾稍杀，又打摆子 ， *来贫血，摆子使血更贫 。于是，头又昏起来 。不留神，猛一抬头，或猛一低头，眼前就黑那么一下 ， 老使人有“又要停电”之感，每天早上，总盼着头不大昏，幸而真*比较清* ， 我就赶快*高高兴兴去研墨，期望今天一下子能写出两三千字来 。墨研好了，笔也拿在手中，也不知怎么*，头中轰*一下，生命成了空白，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一点轻微*嗡嗡*响声 。这一阵好容易过去了，脑中开始*着疼，心中烦躁得要狂喊几声！只好把笔放下——文人缴械！一天如此 ， 两天如此，*心*、耐**、敷衍自己：“明天会好些*！”第三天还是如此 ， 我开始觉得：“我完了！”放下笔，我不会*别*！
是* ， 我晓得我应当休息，并且应当吃点补血*东西——豆腐、猪肝、猪脑、菠菜、红萝卜等 。但是 ， 这年月谁休息得起呢？紧写慢写还写不出香烟钱怎敢休息呢？至于补品，猪肝岂是好惹*东西，而豆腐又一见双眉紧皱，就是菠菜也不便宜?。∪绱怂道矗?理应赶快服点药，使身体从速好起来 。可是西药贵如金，而中药又无特效 。怎办呢？到了这般地步，我不能不后悔当初为什么单单选择这一门职业了！唱须生*例了嗓子，唱花旦*损了面容，大概都会明白我*苦痛：这苦痛是来自希望与失望*相触，天天希望，天天失望，而生命就那么一天天*白白*摆过去 ， 摆向绝望与毁灭！
最痛苦是接到朋友征稿*函信*时节 。
朋友不仅拿你当作个友人，而且是认为你是会写点什么*人 。可是，你须向友人们道歉；你还是你，你也已经不是你——你已不能够作了！
吃*是*，挤出*是牛奶；可是，文人*身体并不和牛一样壮，怎办呢？
青年朋友们，假使你没有变成一头牛*把握，请不要*我这一行事吧；当你写不出字来*时候，你比谁*苦痛都更大！我是永不怨天尤人*人，今天我只后悔自己选错了职业——完全是我自己*事，与别人毫不相* 。我后悔作了写家*正如我后悔“没”作生意，或税吏一样；假若我起初就作着囤积居奇 ， 与暗中拿钱*事 ， 我现在岂不正兴高彩烈*自庆前程远大么？啊 ， 青年朋友们 ， 尽使你健壮如牛 ， 也还要细想一想再决定吧，即在此处，牛恐怕是永远没有希望*动物，管你，和我一样*，不怨天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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