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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没机会和*坐在一条板凳上了
文/孙道荣
上大学后*第一个暑假，回家 。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对我说 ， 坐下吧 。印象里，那是我第一次和*坐在一条板凳上，也是*第一次喊我坐到他*身边，与他坐同一条板凳 。
家里没有椅子，只有板凳，长条板凳 ， 还有几张小板凳 。小板凳是*和我们几个孩子坐* 。*从不和*坐一条板凳，也从不和我们孩子坐一条板凳 。家里来了人，客人或者同村*男人，*会起身往边上挪一挪，示意来客坐下，坐在他身边 ， 而不是让他们坐另一条板凳，边上其实是有另外*板凳* 。让来客和自己坐同一条板凳，不但*是这样，村里*其他男*是这样 。让一个人坐在另一条板凳上，就见外了 。据说村里有个男人走亲戚，就因为亲戚没和他坐一条板凳，没谈几句 ， 就起身离去了 。他觉得亲戚明显是看不起他 。
第一次坐在*身边，其实挺别扭 。坐了一会，我就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开了 。
不过，从那以后 ， 只要我们父子一起坐下来，*就会让我坐在他身边 。如果是我先坐在板凳上 ， 他就会主动坐到我身边，而我也会像*那样，往一边挪一挪 。
工作之后，我学会了*烟 。有一次回家 ， 与*坐在板凳上，闲聊，*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根 。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 ， 把烟盒递到我面前说，你也*一根吧 。那是*第一次递烟给我 。父子俩坐在同一条板凳上，闷头*烟 。烟雾从板凳*两端漂浮起来，有时候会在空中纠合在一起 。而坐在板凳上*两个男人，却很少说话 。与大多数农村长大*男孩子一样，我和**沟通很少 ， 我们都缺少这个能力 。在城里生活很多年后，每次看到城里*父子俩在一起亲热打闹，我都羡慕得不得了 。在我长大*之后，我和*最多*交流，就是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 默默无语 。坐在同一条板凳上，与其说是一种沟通，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仪式 。
*并非沉默讷言*人 。年轻时，他当过兵，回乡之后当了很多年*村*，算是村里见多识广*人了 。村民有矛盾了，都会请*调解，主持公道 。双方各自坐一条板凳，*则坐在他们对面 ， 听他们诉说，再给他们评理 。调和得差不多了 ， *就指指自己*左右，对双方说，你们都坐过来嘛 。如果三个男人都坐在一条板凳上了，疙瘩也就解开了 ， *就会适时走过来喊他们 ， 吃饭，喝酒 。
结婚之后，有一次回乡过年，与妻子闹了矛盾 。妻子气鼓鼓地坐在一条板凳上 ， 我也闷闷不乐地坐在另一条板凳上，*坐在对面，*惴惴不安地站在*身后 。*严厉地把我训骂了一通 。训完了，*恶狠狠地对我说，坐过来！又轻声对妻子说，你也坐过来吧 。我坐在了*左边，妻子扭扭捏捏地坐在了*右边 。*从不和*坐一条板凳*，哪怕是我**和姐妹 。那是惟一一次，我和妻子同时与*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
在城里终于有了自己*房子后，我请父母进城住几天 。客厅小，只放了一对小沙发 。下班回家，我一*坐在沙发上，指着另一只沙发对*说，您坐吧 。*走到沙发边，犹疑了一下，又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转身对*说，你也过来坐一坐嘛 。沙发太?。?两个人坐在一起，很挤，也很别扭 ， 我*脆坐在了沙发帮上 。*扭头看看我，忽然站了起来，这玩意太软了，坐着不舒服 。只住了一晚，*就执意和*一起回乡去了，说田里还有很多农活 。可父母明明答应这次是要住几天*啊 。后来还是妻子*话提醒了我，一定是我哪儿做得不好，伤了*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和*坐在一起吗？不是我不情愿 ， 真*是沙发太小了啊 。我*心，隐隐地痛 。后来有了大房子，也买了三人坐*长沙发，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来了 。
*健在*那些年 ， 每次回乡，我都会主动坐到他身边，和他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依旧很少说话，只是侧身听我讲 。他对我*工作特别感兴趣，无论我当初在*机关工作 ， 还是后来调到报社上班，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对我*工作内容，他基*上一点也不了解 。有一次，是我升职之后不久，我回家报喜 ， 和*坐在板凳上 ， 年轻气盛*我，一脸踌躇满志 。*显然也很高兴，一边*着烟 ， 一边听我涛涛不绝 。正当我讲到兴致时 ， *突然站了起来，板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 翘了起来，我一个趔趄，差一点和板凳一起摔倒 。*一把扶住我，你要坐稳喽 。不知道是刚才*惊吓 ， 还是**话 ， 让我猛然清醒 。这些年，虽然换过很多单位，也做过一些部门*小*，但我一直恪守*分，得益于*给我上*那无声一课 。
【我再也没机会和父亲坐在一条板凳上了】*已经不在了，我再也没机会和*坐在一条板凳上了 。每次回家 ， 坐在板凳上，我都会往边上挪一挪，留出一个空位 ， 我觉得，*还坐在我身边 。我们父子俩，还像以往一样，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坐在陈旧而弥香*板凳上，任时光穿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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