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骑手心梗倒地后|深度报道 骑手猝死( 四 )


天眼查显示,重庆点仕捷公司于2021年11月注册成立,经营范围众多,其中包括人力资源服务(不含职业中介活动、劳务派遣服务)、劳务服务(不含劳务派遣)、外卖递送服务 。至今,该公司涉及20起司法案件,大部分案件发生在浙江省,70%涉案案由为非机动车交通事故纠纷 。
2021年4月,黎安在外卖平台注册成为众包骑手,与重庆点仕捷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签订《网约配送员协议》并使用众包平台服务 。该协议中只写明,第三方公司有义务督促骑手完成配送活动等,负责处理骑手在配送服务期间发生的所有包括但不限于用工、服务质量、事故、纠纷等问题,并未对其与骑手的关系做出明确定义 。
骑手在送餐期间发生的事故是否被认定为工伤,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双方是否存在劳动关系 。根据《工伤保险条例》第十八条,提出工伤认定申请时应当提交与用人单位存在劳动关系(包括事实劳动关系)的证明材料 。也因此,许多第三方公司都不承认与骑手的劳动关系,而司法方面也出现了裁判不统一的情况 。
2021年9月,北京致诚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发布《外卖平台用工模式法律研究报告》,研究表明外卖平台逐步将骑手的劳动关系悄悄推向权益保障的边缘,裁判文书中,外卖平台被认定与骑手间存在劳动关系的比率仅为1%,而配送商也通过外包和个体工商户模式,将这一比率降至50%左右 。
深一度检索发现,在2020年武汉的一起蜂鸟众包骑手猝死案件中,劳动仲裁裁决书写明,该案是一种通过互联网平台终端的新型用工模式,骑手“自行购买劳动装备,自主安排工作,自行决定何时上下线,自行决定休息时间,自主选择是否接单”,认定第三方公司和外卖员之间不存在劳动法上的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外卖员家属的诉讼请求全被驳回 。在2019年西安的一起众包骑手送餐途中猝死案件中,法院同样认定骑手与平台及第三方公司不存在劳动关系 。
而在深一度从裁判文书网找到的6件近三年公开在杭州法院审理的案件中,关于众包骑手交通事故后赔偿的责任认定,6份判决都认定为“骑手是在为平台工作期间发生事故”,第三方公司作为管理方需要为骑手承担赔偿责任 。
2022年11月,北京市朝阳区法院曾宣判了一起众包外卖骑手深夜送餐途中猝死案件,法院认定,外卖员感到身体不适时,应及时停止超负荷接单,自身承担10%的责任;外卖员倒地数小时无人发现,外卖平台能够实时掌握外卖员的配送情况,却对配送异常未及时发现、跟踪及处理,承担20%的责任;虽然第三方配送公司与骑手签订的合同名为合作协议,实为雇佣关系,应积极履行用工主体责任,外卖员配送时发病死亡和劳务活动存在直接内在联系,第三方公司的劳动保护措施存在不完善之处,承担70%的责任 。
黎安的事情被媒体报道后,重庆点仕捷公司先后共给黎安交了4万元医药费 。目前,黎平还欠医院1万多元医药费,他不想和劳务公司闹僵,“我现在主要是先把人保回来”,希望劳务公司能及时支付医药费 。每天两千元的医药费让他犯愁,“我卖血也卖不到两千多块钱一天” 。
4月8日,重庆点仕捷公司的一位领导曾协调上海专家前来会诊 。4月11日下午,来会诊的专家告诉黎平,情况不容乐观,儿子的恢复期要三个月到半年左右,目前不敢断定醒来后是否有后遗症,让黎平有个心理准备 。
漫长的救治伴随着不菲的费用,除了重庆点仕捷公司,大地保险、外卖平台至今没有露面,黎平说,“望外卖平台、大地保险、劳务公司三方能负起责任 。”
4月13日,父亲打开黎平的外卖平台账号,账号状态显示下线中 。但通过他过去6个月的订单记录,可以窥见他的骑手生活:去年11月至今年1月,他每月的订单一直保持在500单左右,单月配送里程1300公里左右;2月,他完成订单962单,配送里程2300公里;3月完成1108笔订单,配送里程超2500公里 。如今,不断加速的骑手生活戛然而止 。
至今,辅警任明生仍清楚地记得,在被送往医院后,黎安的手机仍不断接到平台和商家的催单电话,他们只得告知黎安昏倒的情况,让对方取消派单和订单 。
即使这样,黎安仍被扣了款 。黎安的账户显示,3月31日6点35分和6点36分,黎安先后被扣款4.2元和4.55元 。这是他昏迷前待送的最后两笔订单,扣款时,黎安已昏迷超三小时,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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