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怎么读 忖

阿水
一直以为还潮是个乐队,上台也是整整齐齐一队人马 。后来才知道还潮是中间那个主唱,生得不是不登样,只是普通 。后面女鼓手的短发闪啊闪,开开心心一起唱,衬得他更腼腆 。鼓足勇气登台的宁波小顽紧张极了,但一个字也没唱错 。
目前还潮出了两张全长专辑+几首歌,都是宁波话 。他喜欢顶马,千呼万唤始登台,处女秀选在陆晨&乐队上海专场做嘉宾 。音乐(特别是首专)让人想起MLA,轻轻柔柔,叮叮咚咚,一听就是一个人在房间做出来的音色,窗帘还拉着 。
好的音乐人让人鼓起对一座城市的幻想 。没人来唱的时候,地名只是地名,灰扑扑 。变成歌以后,它们被撒上金粉,熠熠发光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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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
还潮 摄影:阿飞 来自:公众号“阿飞走着”
1.
【忖怎么读忖】有个关于上海的公众号每期必看,叫做《上海市民指南》 。年轻编辑专门走街串巷抓上海阿姨爷叔采访,关心他们爱吃什么,烫什么头,到哪里聚会,去哪里淘衣服,戴什么金玉珠宝,养什么宠物,冬令进补夏练三伏,样样关心 。还潮的工作,和这个公号至少有部分重叠 。他也爱本土的阿姨爷叔,唱他们时髦追风、你侬我侬的青年时代,麻将搓一搓、慈城公园蹦擦擦的中老年时代 。《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采样于金华特味牛杂面馆,三个喉咙很粗滚着老痰,酒过三巡的宁波爷叔想不到,旁边桌的小青年竟然偷偷录音,把他们流氓迟暮、口齿不清的对话变成了一阙歌 。
为什么关心这帮夸口自己是宁波名气顶响的老流氓,却连一个女人都叫不来的爷叔?问还潮,还不如问自己,为什么听到操方言在振鼎鸡聊天的爷叔,一个安慰另一个,老有老的好,耳朵会竖起来 。听到阿姨们声音很尖地叽叽喳喳,会转头多看几眼 。
他们的盛年是我们的童年,而盛年的我们,好像懂很多,却始终做太少,和那一代人正好相反 。他们的条条框框固然多,却框不住想法粗率可爱,行事阳刚孔武 。
正是缺啥补啥 。沉默的旁观者还潮,让条条人物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孵成叽叽咕咕小声的歌 。《迷失在府桥街》很长的一首歌,他耐心叙述聚会桌上的每个老友 。一个个小人扮大人,故作看透世事、岁月不再的感叹 。每个人都在酒精的作用下进入状态,“好像只剩落我一个人/时格觉着该盘下饭还差口气” 。
宁波卡夫卡在纷飞的酒桌上觉察到现实怪异的一面,感到孤独,认识到自己在现实的处境 。时代大张旗鼓,把碾碎的粉尘撒到他头上 。还潮长于观察,很少直抒胸臆,但你不难猜出他为什么执意怀旧,为什么想回到自己零几年的青春还不够,要踮起脚尖去碰父母辈的青春 。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从未像长辈般畅快淋漓过 。还没竭尽全力,就又开始无聊 。还没爱够,就泄了力,只能千万遍地感动于旧情,“旋律仍旧是老样”(《永无尽头的约会》) 。忽然崩溃的下半日没有天崩地裂,空气仍是温和的,只是放不落的爱令人厌烦 。
2.
还潮的歌里春潮涌动,写到自己总是丧气 。台上主唱和歌里叙述者的形象没有落差,都类似新海诚片子里不讨喜的情人,闷到爆,流连春梦,人事不知,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只有写到阿姨爷叔的爱情,还潮的笔头才会飞扬 。“一记刹车踩落/我觉着有弹性”(《坐上我的摩托车》),“duang”地一记,酥麻通电 。好的创作者不会一味沉溺描述 。还潮时不时宕开一笔,把春潮涌动的人送进现实 。沉溺旧情的下午,现实猛敲脑壳——为年终奖表演,在高架桥搁浅,于波特曼沉没,“像一只虾干”(《温和下半日》) 。
1990年代内地人爱看港剧,几句耳朵听出老茧的话到现在还会背 。“一家人最重要齐齐整整 。”“做人最紧要是开心 。”刚刚全方位起飞的内地人,看剧时还未能咂透滥话背后的深意 。等到我们也被社会进步抓住脚跟,才晓得疲于奔命时,还能放在心里让人支撑下去的,只有一点人情味和一些穷开心 。
还潮写稍微冷峻一点的现实,用的也是先讲古铺陈,然后一笔尖戳破的办法 。《旧社会顶穷的人》)里先闲闲解释古话“托底蛇篓”的意思——形容人穷到篓破了蛇跑了还木知木觉,被人看不起,但此人心里“很落位”(自在) 。笔锋一转,赚钱还花呗的新青年是今天的“托底蛇篓”,比前辈犹不如之处在于,心里的落位也没了 。偶尔的偶尔,还潮走出白描和诗意,唱几句更加透亮的话:“但是整个社会开始内卷/我的忖法变勒保守/对抗的意义 对抗中殆尽/最终得出一句平淡是真”(《八月夜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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