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蓼,那一低头的温柔

蓼花开在水边,隔着一片浅水生的铜钱草 。像块绿玉绿着绿着,绿到边缘白了,映在秋水中,含烟吐翠,清水弄花影,如雪似雾,淡淡几笔画 。
我穿过狼尾草丛,想靠近那片蓼花,渴望用手摸摸花穗,掐一枝带回家住进旧坛子,得一枝秋 。浅水没脚,近不得 。只得远远地看着,粉白花穗簇拥,轻云曼妙,秋色连清波,数蓼醉清秋,当是故乡旷野低眉可见的景致,如今看起来,飘渺、梦幻、入诗、入画,美得有些不真实 。
我惊喜地发现脚边摇着一茎蓼花,亭亭玉立于绿茵茵的杂草丛,细红茎,粉白花穗,孤单而清寂,绰约生姿,非常清纯 。
我蹲下去,认真地拍蓼花时,发现上衣黏了密密匝匝的狼尾草种子,个个扎煞着籽翅,想把我当做货车,借住我托运种子 。我干脆脱下上衣来,在岸边朴树下,坐着柔软的落叶,靠着树,一点点择狼尾草籽 。眉目处,秋草仍绿得醉人,蓼花丽影摇曳,一只白鹭从芦苇荡鸣叫着优雅地飞过来,又落到另一处芦花深处,落叶如金蝶飞,衣服上的狼尾草种子,没择净,蓼花在水边开,云一样白,没看够,不着急,也许这就是文人所说慢时光吧 。
风从水面吹过来,芦苇叶沙沙响,蓼,花枝招展,欢天喜地的样子,助人心声喜悦 。
我想,这便是愉悦蓼了,粉嫩,明媚 。
蓼的姐妹诸多,皆是美人 。我辨认不出谁是谁的,但平时遇到的,名字是可以叫出来的 。
记得小时,麦田里有叫“酸不溜”的野草,叶如柳,红茎似玻璃做的 。嫩叶可生食,味淡酸,我们采猪菜时遇见其,掐叶即食 。这种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如今才知晓其大名“酸模叶蓼” 。
酸模叶蓼,四五月则开花,多见野草丛挺立出数枝,因叶味酸甜,易遭虫吃,叶片伤痕累累,全是虫咬的豁口、破洞,灰楚楚的,极破败 。我见到的花色是淡粉透出粉绿,素素的 。乍看乱乱的,毫无姿色,而单枝细端,耐看,细枝挑着素色穗子,温柔地低垂着,像个刚过们的村媳妇儿,身材窈窕匀称,腼腆的,清秀的,朴素的,迷人的,总让我怀念起儿时,掐她的叶吃,淡酸淡甜的味道,可那时不觉得她多美,多好 。

酸模叶蓼不如绵毛酸模叶蓼常见 。
至于绵毛酸模叶蓼,我也是刚得知名字 。儿时我的村庄把她叫做“水蓼”,也就是出名的辣蓼 。看上去窈窕淑女,其实是个“俏辣妹子” 。味辛辣,是古老的烹饪佐料,最经典的酒曲 。小时候,母亲还采来捂柿子,去涩快 。
可见绵毛酸模叶蓼,当是蓼科中最有底气,有本事的 。
清晨,我经过荒野,寒露挂秋草尖雾白雾白的,榉树林遍地扬着晚牵牛的蓝喇叭;葫芦花,雪白的瓣结满细密的水珠,似敷了一层霜,映着晨光,莹润璀璨 。夕颜(葫芦花)与朝颜(牵牛花),这两种花分别开于夜与昼,遥遥相望地开,第一次见到同时开着相见,算是奇观吧 。荠菜、猫儿眼、婆婆纳,等各种杂草混迹其中 。
我走过一地艳如春的秋草,蹚湿了鞋尖,到了一片荒野 。随意地开眼一望,几乎要惊叫起来 。大片的水蓼,漫野的铁锈红,与天连接,妖艳、奔放、野性,无比壮观,震撼人心 。我用相机拼命地拍着,但我知道,我的镜头无法定格还原她实物的壮美,画家也画不出,我以为哪怕画过蓼花的齐白石,吴冠中,也不能画出来这片蓼花之美 。她是野生的,自然而然的,天然雕琢的 。我更不能用语言形容出来当时遇见这片蓼花,惊喜兴奋之情,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发现了野生的蓼花海 。
大片的蓼花,像人工种植的花海,出人所料惊艳 。而数枝水蓼,闲闲摇曳水岸边,愈有闲情诗意 。
【草木人间*蓼,那一低头的温柔】 其实,昨天我们特意来看芦花的,那一片野芦苇,被砍除,只见越冬与罢季的野草,各顾各漫开新绿与枯黄,遮了似钉的芦茬,天高地阔,人迹罕至 。
不见蒹葭苍苍,却见蓼草楚楚,点点殷红染了水岸 。一池碧水,满岸红蓼,三两知音垂钓者,丛丛诗意,野趣悠然 。

走进瞧,丛丛枝枝殷红,非花,是老掉的水蓼,种已落,挺着红茎,于风中绰约花的姿态 。
蓼,是诗词里最美的草 。我错过了,年轻的蓼花,那一低头的温柔 。第一次看见水蓼迟暮时,似云霞逗留水畔,优雅,曼妙,映天地清明 。
池水碧清,蓼茎透红 。水映着花草的影子,又美又清又柔,我蹲下去,想抄水玩玩,忽见脚底翠色三叶草里,冒出一丛桃红色蓼花 。风华正茂的样子,不是已苍的水蓼 。她的花穗窈窕,茎红叶碧,或直立,或平卧,或倾斜,细枝瘦花,楚楚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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