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工业帝国地图 魔法工业帝国( 五 )


通过阐述焦虑与自由的关系 , 克尔凯郭尔祭出了他那令人着迷的心理学式写作的核心问题:人如何能够自主地成为他自己 。他主张 , 我们无法定义个人存在的自我 , 因为自我即是自由 , 意欲成为他自己乃是人生的真正志业 。完整的自我人格是奠基于个人面对焦虑 , 以及虽有焦虑依然前进的能力 。因此 , 逃避自由就是拒绝成长 , 拒绝自己的可能性 , 克尔凯郭尔由此引出了最为精彩的主题——焦虑与创造 。在他看来 , 创造意味着在人类关系与文化形式中 , 产生了某种崭新与原创的事物(例如艺术家的创作) 。人会有焦虑是因为有创造的可能 , 创造自己 , 意欲成为自己 , 以及在无数的日常活动中创造可能 。克氏冷静地写道:“创造性越高的人 , 潜在的焦虑就越强 。……越是伟大的天才 , 陷溺于焦虑中越深 。”
因此 , 克尔凯郭尔认为 , 坦诚面对疚责问题(疚责感是焦虑的副产品)的犹太教 , 要比以命运信仰为依归的希腊文化更胜一筹 。不世出的创造天才绝不会退缩至命运的信仰中 , 以逃避焦虑和疚责 , 他会向前通过焦虑和疚责 , 以此创造无限可能 。克氏对于焦虑最迷人的描述是把它看成“学府”(school) , 这不由让人想到另一个迷人的概念——闲暇(Leisure) , 它在希腊文、拉丁文和德文中 , 其含义都是指“学习和教育的场所” 。焦虑和闲暇一样 , 都是一所伟大的学府(可惜的是 , 我们的教育既没有教会我们如何认知和处理焦虑 , 也没有教会我们如何理解和享受闲暇) 。焦虑是比现实更好的老师 , 因为我们或许可以避开不悦的环境 , 而暂时逃避现实 , 但是作为教育资粮的焦虑却总是存在 , 因为人们离不开它 。直面焦虑 , 就是坦诚地面对和接受人类的处境——生老病死 , 以及无处不在的挫折、压力、苦难、别离……无论它们是现实性的 , 还是想象性的(现代神经科学表明 , 想象一场悲剧 , 与真实经历一场悲剧 , 在我们的大脑里引发的压力反应是一样的) 。

进入20世纪后 , 人类的物质生活由于技术的进步而变得空前丰富 , 而精神生活却因为信仰的失落而变得异常贫瘠 , 两次惨烈的世界大战更是让世人充满了迷茫、无助甚至绝望之感 。两个关键词成为时代的精神符号 , 一曰“荒诞” , 一曰“焦虑” 。精神分析学派敏锐地抓住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虑气息 , 其创始人弗洛伊德将动力生理学引入精神分析的领域 , 将焦虑作为一个重要的心理学范畴加以研究 。1908年 , 弗洛伊德在其影响深远的《梦的解析》第二版的脚注中写道:“人的诞生是之一次焦虑的体验 , 因此也是焦虑影响的来源和原型 。”第二年 , 他在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的一次演讲中重申了这一概念 。
弗洛伊德敏锐地观察到:“人类的婴儿以比其他种群的幼仔更不完全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 , 人类在存活方面比其他动物显现出对母亲更高的依赖性 。婴儿从一出生似乎就有一种本能的感觉 , 母亲可以提供寄托和援助 , 并且迅速地了解到母亲的出现等同于安全和舒适 。相反的是 , 母亲的缺席等同于危险和不安 。因此 , 他将人类最早的焦虑在某种程度上视为此后一切焦虑的来源 。对此 , 弗洛伊德以其一贯优雅、明晰的笔触写道:“‘无助’(helplessness)这一生物学因素于是转化为对被爱的需要 , 这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宿命 。”之一次焦虑是由于失去母亲的照顾 , 在生命的其他部分里 , “所爱的人的丧失……会给人带来新的、更加持久的患上焦虑症的危险和机会” 。
几乎与此同时 , 哈佛大学的两位心理学家罗伯特·耶基斯(R.M Yerkes)和约翰·迪林厄姆·多德森(J.D Dodson)进行了一项很有影响力的研究 ,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中等程度的焦虑可以改善人和动物的表现 。同时 , 过分的焦虑会导致表现不佳 , 但过少的焦虑同样损害了表现水平 。这一结论从某种程度上论证了克尔凯郭尔关于焦虑与创造力的深刻洞见 。“梵高、牛顿等大多数天才和伟大的创造者都不是性格平静的人 。他们都情绪紧张、自尊心强 , 被无情的内在力量驱使着 , 被焦虑整日围绕着 。”其中一位心理学家写道 。同时 , 来自艺术家和作家的证词也佐证了克氏的观点 。印象派绘画大师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曾说:“作画时所投注的情感 , 要像犯罪作案时一样强烈”;小说家托马斯·曼(Thomas Mann)则言及“珍贵的疚责秘密”是艺术家常保不失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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