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英|“县中塌陷”背后的警示:县域教育要守好自己的“责任田”( 二 )


中国教师报:课堂衰败的表现是什么?
林小英:教育最核心的东西并不是体现在学校多漂亮、技术多先进,而是体现在课堂上。我去学校,一定要进课堂。我经常会看到这样一种现象:一个教室里面有三四十个学生,老师腰里挂着一个小音箱,通过音箱传出来的声音很刺耳。我们总说,要回到教育的常识,但上述现象都不需要教育常识,只需要回到人的常识——人在这样的噪音环境里,一天听8节课肯定受不了。
现在我们大力倡导集体备课,但集体备课也意味着“搭便车”,许多教师对教材根本就不熟悉;有了互联网的便利,一些教师拿着现成的资源上课,大量的科学课实验通过视频进行了解,似乎可以理直气壮地不让学生动手实验。
表面看来,这些地方的教育很繁荣,但是教育的内核——课程与教学却是空的。这种空不是通过政策能解决的——政策是行政的角度,但不是教育的角度,合乎政策的东西还应该符合教育规律。
县域教育处于“失语”状态中国教师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小英:教育是一个实践性学科,单靠理论或理念很难把课教好,需要个人经验的参与。所有教师都有了教师资格证,符合了职业标准,但也很难说他们的行为就真的符合教育学的标准。
现在的一些教育改革,对县域的真实情况采取了“无视”态度。当大家都在倡导“智慧校园”“分层走班制”“项目式学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县域教育怎么搞?有没有考虑过现实的条件约束?当把这种教育改革统一推广到全国,等于把县域教育“无能化”了,使得农村的师生在教育改革面前,还没开口都已经不想说话了。但是,当他们想表达心目中的“好教育”时,只能选择这些词汇,只能用这种教育理念和概念系统所制约的一套话术——不用这套话术,你说的话没人听,也没人听得懂。这造成了他们的“失语”状态。
中国教师报:面对这种“无能化”,县域教育该怎么办?
林小英:有一次,我跟某县中的学生通过视频互动,他们问了一个问题:老师,我们跟大城市的学生相比有较大的差距,请问我们怎样弥补差距?面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特别想告诉这些孩子,这样的差距很难通过个人努力来弥补。可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什么人给他们灌输了这种“你要去追赶”的观念?
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教育就是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效仿,要那么简单就好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树立一个榜样,是给他们设定了一个永远够不着的目标,僭越了他们的常识。
作为教育主政者和办学者,要了解当地人基本的谋生方式,为他们所有不同的去向做好准备,这是学校必须做的事情。教育每一步都要为学生未来的可能性做准备。
中国教师报:你为什么把有些县域教育比作一个“赌局”?
林小英:赌局,是我在悲愤之中想到的比喻。教育领域充满了不确定的因果逻辑,拿地方的公共资源下赌注,输赢怎么算?
调研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感觉到,不少地方拿教育改革做实验,拿学校做实验,但是没有质询机制和问责机制。不少地方把教育改革当“政绩”,我们都知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我们耐不住性子等待结果的出现。
还有一些地方热衷办学,政府出地,房地产商出钱盖学校,再找一所名校挂牌,一所“新贵”高中就诞生了。新贵高中享受特殊招生政策,集中全县最好的教育资源,但往往在高考中也没有令人满意的表现。新贵高中不但耗尽了县里的大部分教育资源,也耗尽了人们对教育最基本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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