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国家安全视域下的语言问题( 七 )


刘海涛、王亚蓝(2021)从人口、地理、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科技等维度 , 对10种国际性语言做了量化分析和排序 , 结果表明 , 这些语言可分为四个层级:事实的国际通用语(英语)、潜在的国际通用语(法语、汉语)、主要的区域通用语(西班牙语、德语、俄语和阿拉伯语)、基本的国家通用语(日语、葡萄牙语和印地语) 。 与Weber(1997)的结果相比 , 这10种语言所处的层级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 表明语言的国际地位不是一成不变的 。 这种变化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语言本身导致的 , 但语言作为一种人驱系统 , 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可能促进或削弱某种语言的国际性 。 这个层级结构也暗含着这样的关系:不同层级之间的语言有竞争 , 但同级语言的竞争更激烈 , 考虑到语言作为一种交流工具的特殊性 , 最高层级一般只有一种语言 。 国际语的层级分布或许与人类追求卓越的本能有一定的关系 。 层级越高 , 语言数量越少 , 人们在选择国际语言时更偏好高层级语言 , 但同时也不会放弃让自己的语言成为更高层级语言的努力 。 尽管有些维度很难人为控制 , 但这些指标至少可以作为一种努力的目标 。
另外 , 也不该忽视这样一种相关性 , 即一种语言使用的范围越广 , 变化就会越大 , 这一语言就会越不“纯洁” , 也就越不可控 。 如果讲某种语言的人 , 一方面患有严重的“语言洁癖” , 另一方面 , 又很希望自己的语言成为全球性的语言 , 在和平年代 ,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 胡惠林、胡霁荣(2020)在谈及“世界主要大国文化安全政策与战略”时 , 提到美国、英国、法国和俄罗斯的国家文化战略与政策 , 其中语言部分涉及的主要内容是他们各自国家语言的教育与推广 , 也就是努力保持或成为更高层级的语言 。 这种做法无可厚非 , 因为一种语言所处的层级越高 , 就越安全 。 但遗憾的是 , 这种安全在很多时候是以牺牲其他语言的安全为代价的 , 是以可能破坏全球语言生态为代价的 。 这也是胡愈之在100年前提出“理想的国际语必须是中立语言”的缘由 。 这里的中立性指的是交际中立性 , 即这种语言不应该是任何交际参与者的母语(Liu , 2006) 。 借用此前语言是国家机器软件的说法 , 中立语就相当于开源软件 , 因此更安全 。 如果选择一种完全中立的计划语言 , 在短期内过于理想化 , 那么选择一种没有“原罪”的自然语言作为国际通用语可能也会更安全 , 更公平、公正一些 。
Skutnabb-Kangas(2000:284)曾提出国际语应该满足的几项指标:平等、文化语言多语性、非歧视、民主和有效性 。 她认为英语难以完全满足这些指标 , 但世界语可以 , 因此 , 世界语是一种具有增值作用的语言 。 这些指标实际上也一直是世界语者多年来努力的目标 , 即语言交流的平等与民主、跨越民族和国家的教育、高效的语言教育和多语制、公平公正的语言权利、五彩斑斓的语言多样性、潜力无限的人类发展空间(Corsetti & Buller , 1999) 。 显然 , 这也是一个公平、公正、合理、有效、安全的全球语言生态系统所追求的 。 但美好的理想很容易遭到破坏 。 1919年 , 阿尔萨斯又回到了法国;但在巴黎和会上 , 法语作为世界外交语言的地位受到了英语的挑战;同年 , 五四运动 , 中国觉醒 。 1920年 , 旨在保证国际秩序的国际联盟在日内瓦成立 , 国际联盟第一次全会便收到采用世界语作为国际辅助语的提案 。 1920年12月18日 , 在提案的讨论中 , 法国代表Gabriel Hanotaux为了法语的利益 , 辩称世界语没有历史 , 前途未卜 , 与民族语相比有很多不足 , 并投了决定性的反对票 。 次日 , 世界各大报纸对此进行了报道 , 特别指出世界语成了Hanotaux猛烈攻击的受害者 。 1920年12月25日 , 《日内瓦日报》(Journal de Genève)刊载了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的弟弟René de Saussure的读者来信 , 驳斥了Hanotaux的说法 , 强调在国际联盟这样的国际组织 , 为了保证所有国家民主、平等的权利 , 采用一种中立的语言是至关重要的 , 因为这才是国际语问题的真正解决之道 。 有人说 , 如果Hanotaux今天还活着 , 看到法语的国际地位已经被英语取代的现实 , 可能会说“mi vodonas por Esperanto!”(我投世界语一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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