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裕树:在继承和创新中前进的语言学闯将|礼赞大师 | 汉语( 四 )


受“文革”影响,这次对外汉语教学被迫中止,但是胡裕树的劳绩为后来复旦成规模对外汉语教学的展开提供了经验,尤其是作了师资的培养和储备,包括之前的几位年轻教师后来都成长为教学主力和骨干。
1980年代国家又开始重视起对外汉语教学,胡裕树受命主编一套针对海外第二第三代华裔的汉语教材。在物色编写团队人员时,他认为除了需要有一支强大的汉语工作者组成的队伍外,还应该有一名文学专业“科班出身”的人员参加,这样或可增加教材的可读性。于是,1982年刚从复旦中文系毕业、面临着是否留任问题的胡中行,便被选入了《今日汉语》的编辑团队。胡中行后来回忆起和胡裕树先生的意外因缘时,不胜感慨,认为正是胡老那时的“一板”,拍定了他的人生。
胡裕树:在继承和创新中前进的语言学闯将|礼赞大师 | 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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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中行所负责的第四册是一个故事集,讲一对华裔父女来中国的种种经历。胡裕树特地找胡中行长谈,强调“所编的故事,既是文学创作,更是教材写作,要在注意故事可读性的同时,必须十分注意语法和词汇的复现率”。其间,胡中行用了一则苏东坡写对联讽刺势利老和尚的掌故,这样描述道:“老和尚一看,上联是:坐!请坐!请上坐!下联是:茶!敬茶!敬香茶!顿时满脸通红,十分尴尬。”胡裕树审阅时,用红笔把6个感叹号全部圈掉,改成:“坐,请坐,请上座;茶,敬茶,敬香茶。”在日后的一次闲聊中,胡裕树说:“标点源自古代的句读,根本意义在于断句,所以逗号句号基本足矣。有些文章又是问号又是感叹号,再加破折号省略号,弄得花里胡哨,实在是有失庄重。”胡中行坦言,胡老的提醒和醍醐灌顶的教导,甚或一些不经意的闲话,一直指导着他的写作,终生不忘。
《今日汉语》把结构教学与功能教学结合起来,力求两相融通,在当时颇具创意,这也是胡裕树“超前”的编写理念、思路和方法的体现,当年即被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办公室列为第一批向世界推荐的汉语教材。即使后来不负责这方面工作了,胡裕树依然关注着国家对外汉语教学学科的建设和发展,晚年还发表了《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两个问题》 《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体系的构建》等文章,提出很多宝贵意见,延续着他的学术情怀。
“我的教材不再修订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在许道明眼里,1920年代以来,凡从安徽绩溪出来“捞世界”的读书人,大半都为胡适之是自己的小同乡而矜夸、得意,起码心头很滋润;但他印象中的胡裕树“非常实在,非常冷静”。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因为学术、行政双肩挑,胡裕树忙如蜂蚁又如履薄冰,“拖着病弱的身子,期盼学业的长进,追求着学者教授的理想”。
胡裕树就是个文弱书生样,他在自传中也说道:“我呢,比较书呆子气。”其笔名“胡附”取自胡椒、附子两味温热药,胡裕树说自己习性偏于寒凉,宜补以温热,而张斌的性格就是偏温热的,他认为这便是两人能维持几十年学术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面容清癯、风度儒雅,讲话带点皖南口音,语速适中、语音清晰,待人接物“恂恂如鄙人”,很难将胡裕树和一系列发光的头衔联系起来。在后辈和众多学生看来,胡裕树没有一点“威”势,就是一位不苟言笑却和蔼可亲的“老叟”。沈亚明依然记得1980年代《今日汉语》编写成员随胡裕树南下闽粤出差的一些小趣事。一天,几人闲步街边商场,一件男式马球衫被胡裕树相上了,“蓝灰素色,针织变换交错,纹理深浅有致,左胸前有只小小的袋鼠,绣工精巧,引人注目却不扎眼”。摊主报了个“天价”,几个年轻人把胡老拉到一边,现场教学砍价,但胡先生对速成缺乏自信,求助说:“你们去帮我把‘小袋鼠’搞来!”后来两位青年教师出马,没花多少钱就买来了。沈亚明说: “胡先生当即套上,微微昂首,那很精神很满意的形象,我此刻闭目,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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