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教育就是多给生命一条路( 五 )


李康向采访人员提到在这种集体氛围下的心态改变:刚到学校总想着逃走,眼看出不去,就想着“找到机会再出去”,再到后来,他被“强制拉入集体中去”。有一次,学校组织踏青,他被强行拉去,看着大家玩、笑,他也被传染,觉得“开开玩笑也挺好”。
一名学生说,学校组织游泳,他不想下水,生活老师说,5分钟之内,如果他不下水,就让同学把他的衣服扒光,拖他下水,他选择乖乖脱掉衣服。李康形容,那个过程像是“在心房暴力砸开一扇门”,这种过程多次反复后,他对集体产生依恋感,“就像大星球吸引小星球”。
当环境变得轻松,人际关系趋于缓和,变化悄然发生:以前,李康觉得所有人都是围着利益转,但他渐渐发现有些事情无法用利益解释,比如,学校里,有的老师会自费给学生买水果、零食。再比如,为了送他来读书,母亲四处跟人借钱,而她本可以选择更加经济的方式——放弃他。今年8月,李康离开丑小鸭中学,李康的妈妈发现他开始愿意和家人沟通,而不是以前“一副看不起你的架势”。
一名毕业7年的学生觉得,这个学校至少能容纳自己。在校3年,他跑过几次,有一次跑回家后,离家出走长达半年,没吃没喝,求助詹大年,又回到丑小鸭中学,直到初中毕业。他的朋友后来有的被判刑,有的打架被人搞死,还有的消失在缅北边境,下落不明。他后来入读一所普高,考上大专,毕业后进入一家电子产品公司工作。
不过,不是所有学生在这所学校都有所改变。有学生来这不到一周,待不下去,就走了。还有家长告诉采访人员,孩子回家后,仍然沉迷于玩手机。
也有在校期间令老师们“无力”的学生。学校曾有个女生不洗衣服、不洗澡,乱扔衣服。同一宿舍的女生多次反映宿舍臭味熏天。老师给她梳头,她会把头发搞乱,盯着她洗衣服,她把洗衣液扔得遍地都是。老师找家长聊,发现家长穿着体面、谈吐得体,找不到她行为的源头。后来,老师们就学生情况求助詹大年,詹大年也无法找到原因。
詹大年曾说,就学生回归正常的生命状态而言,丑小鸭中学对问题孩子的转化的成功率是100%。李镇西认为,所谓“回归生命的正常状态”标准模糊,甚至有些主观色彩。他建议詹大年用“更客观的方式”来表述丑小鸭中学的办学成果,“特别是应该有尽可能精确地跟踪(学生离校后10年、20年乃至更长时间的)数据。”
要从根本上减少“问题学生”的产生
茅卫东曾在重点中学、职业中学任教,做过几年采访人员,去过丑小鸭中学几次。他认为这所学校为学生提供了一个相对包容的环境,“学生在别的学校甚至在家里,是不被接受的,老师可能体罚,不能体罚就鄙视,但这里不把他们当异类。”
但他也观察到,学校在一些方面还不尽如人意,尤其“在针对性地根据孩子状况开展心理辅导和相关课程上”,还比较弱。
目前,丑小鸭中学教师分为文化课教师、生活教师、心理教师。全校只有一位心理专业的教师。文化课教师分为文科教师、理科教师、英语教师,詹大年解释,这样设置后,教师人数减少,和学生相处时间更长,更利于和学生建立关系。
但据采访人员观察,这里的教师流动率较高,尤其是文化课教师,很多是新教师,来校一两年,最长的在校时间不到5年。
一位文科教师说,自己很矛盾,因为学生基础差,在课堂上她将知识尽量讲得浅显,但她觉得对不起那些成绩较好的学生,浪费了他们的时间。一个学生说自己很焦虑,她想学习,但自习时同学很吵闹,“教师这一秒说完自习室下一秒又吵起来。”还有一名学生怕离开这里后,无法跟上原来学校的学习进度,从家拿来厚厚一摞复习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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