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詹姆斯·C.斯科特:读起来不痛苦,就不是好的学术研究?( 五 )


可是 , 如果我像个负责任的成年人那样行事 , 我会自问:“作为一名政治学家和读政治学的 , 我学到了或知道了哪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呢?”我会指出有关合理性(rationality)的韦伯式洞见 , 以及有关物质利益的未经加工的马克思主义观点 。
我确实从符号学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 比如 , 几年前我正在开车的时候忽然顿悟了 , 我在汽车保险杠上瞥见一张贴纸 , 上面写着“美国 , 爱它或离开” 。 我心想:“只有我读过那些符号学的东西 , 才让我意识到这张写着‘美国 , 爱它或离开’的保险杠贴纸 , 其实是对另一张没贴出来的保险杠贴纸‘美国 , 我恨它 , 我要走了’的回复 。 这是一种反对消极缺席的主张的声明 。 ”
同样 , 如果你和来自宾夕法尼亚州艾伦顿(Allentown)或威尔克斯-巴里(Wilkes-Barre)的人交谈 , 告诉他们 , 他们来自一个多么糟糕的小镇 , 他们会勃然大怒 。 我的妻子来自匹兹堡 , 她也是这样的 。 越是糟糕的地方 , 就越需要保卫 。 符号学告诉我 , 每一种话语其实都在与看待世界的别样方式进行对话 。

国家|詹姆斯·C.斯科特:读起来不痛苦,就不是好的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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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论自发性:自主、尊严 , 以及有意义的工作和游戏》 , [美] 詹姆斯·C. 斯科特 著 , 袁子奇译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 2019年4月 。
问:您认为当代政治学过于强调方法论的严谨 , 导致大量研究聚焦于琐碎问题 。 那么在自己的研究中 , 我们应该问什么样的问题呢?
答:如果你看一大堆博士论文 , 它们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处理一个强有力的且有趣的问题 , 另一类则不是 。 大多数论文属于后一类 , 因为它们提出的问题都很无趣 , 一开始就根本不值得去问 。 有很多论文提的问题我甚至懒得知道答案 。 我宁愿看到解决一个重要问题的失败的努力 , 也不愿看到解决一个琐碎问题的成功的努力 。
林德布洛姆说得很好 。 据林德布洛姆讲 , 在莱特兄弟之前 , 芝加哥的几个兄弟曾试图飞起一架飞机 。 他们失败了 , 他们的飞机掉进芝加哥河里 。 林德布洛姆的观点是 , 如果没有这次崇高的失败 , 莱特兄弟就不可能取得他们的成就 。 所以 , 如果拿本·安德森(Ben Anderson)的《想象的共同体》这样的书来说 , 它的开头是这样问的:“为什么会有法国无名氏的坟墓、美国无名氏的坟墓 , 却没有一位无名资产阶级、无名无产阶级的坟墓?为什么有些集体属性能激发强烈的情感和行动 , 另一些却不能?”这是绝妙的问题 。 《想象的共同体》是一本疯狂的书 , 但没有人会认为它不过是一本谈论过时了的兴趣的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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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言中的斯科特 。
过度专业化的问题
问:除了政治学家要解决的问题 , 这门学科还有哪些方面让您感到困扰?
答:政治学存在着过度专业化的问题 , 我的意思是 , 那些对越来越少的人才有吸引力的、日益专门化研究的小圈子越来越多 。
根据我的同事道格拉斯·雷的说法 , 其实有人对一篇社会科学期刊文章的平均读者数量做了一项研究 , 结果是少于3人 。 让我们设想这可能是由于只考虑了三个因素中的一个 , 平均读者数量实际上是9人吧 。
这仍然意味着 , 同行评审期刊的整套生意对外部世界没有任何影响 , 那只不过是一台为人们取得终身教职而设计的鲁布·戈德堡机械(Rube Goldberg machine)罢了 , 布鲁斯·拉塞特经营的《冲突解决学报》(Journal of Conflict Resolution)就是一个例子 。 没人读那些东西 。 它自成小圈子 , 贡献者们互相抚慰 。 但是 , 在参引期刊上发表文章仍然控制着人们的终身教职 , 即使这些文章只有少数人在引用参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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