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崇园似乎回来了 。
看到微信运动榜单上 , 他的名字又一次排到前面 , 陶小庆突然有些恍惚 。
陶崇园死于2018年3月26日 。那天 , 这个年轻人当着母亲的面 , 从宿舍楼上一跃而下 。这场死亡牵扯出风暴 , 风暴中心 , 站着试图讨个说法的陶家人 , 以及被指控逼死学生的王攀 。
陶崇园死后第975天 , 武汉理工大学公布新的硕士研究生招生资格教师审核名单 , 王攀的名字出现其中 。
不管陶崇园回不回得来 , 王攀是回来了 。前赴后继的研究生们 , 正要继续敲响他的大门 。
新一轮扩招之后 , 中国高校有了上百万在校研究生 。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 , 会度过平淡而繁忙的两到三年 , 用论文换取走向下一站的车票 , 即使这其中有所波折 , 总归可以驶向既定的终点 。
但总存在那么一些被迫滞留象牙塔 , 甚至 , 死于象牙塔的人 。
陶崇园自杀前后 , 接二连三有研究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背后 , 是不少研究生群体所面对的困局 。
困局之中 , 小作坊式的学徒制 , 畸变的师生关系 , 无休止的劳动压榨甚至是性剥削 , 不断把他们逼到边缘 。但即便如何濒临崩溃 , 他们却难以作出些许反抗 。
因为他们明白 , 自己不过是被捏住喉咙的学术奴隶 。
死亡之路
王攀即将恢复招生的消息点燃舆论 , 沉默已久的陶小庆又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 她说害怕“悲剧又会上演” 。
除了用言语表示反对 , 她什么都做不了 。
实际上 , 陶小庆口中的悲剧 , 在陶崇园逝去后 , 已经重演了很多次 。
有的死亡在舆论场掀起了一些浪花 , 有的则被降热搜 , 撤话题 , 仿佛从未发生过 。
个体的死亡或许可以归结为偶发性的极端事件 。
但当死亡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群体间散播开来 , 我们就很难对悲剧背后的结构性问题视而不见 。
“我去跳楼了 。”
2018年 12 月13日 , 一向恐高的陆经纬给身在芬兰的导师陆琰君发出这条信息后 , 转身从同济大学医学院实验楼5层窗口跳下 。
在生前使用的华为手机里 , 他设置了一个6点09分的闹钟 , 不论工作日、节假日都会雷打不动地响起 , 划破日出前的静谧 。
父母破译不了开机密码 , 于是也没人能关掉这个恼人的闹钟 。
环顾陆经纬的房间 , 你会发现这是个爱好广泛的人 。
喜欢动漫 , 游戏 , 自己动手组装模型 。还热爱健身——动感单车 , 拳击手套、不倒翁沙袋 , 那些曾经频繁被使用的器具 , 读研以后就通通闲置了 。
陆经纬与陆琰君相识于2015年 。
当时陆琰君在PPT招生函里写:(本人)多次发表高质量论文”、“愿意5年硕博连读的更好”
立志28岁前读完博士的陆经纬心动了 , 他给陆琰君发邮件 , 表示愿意在陆琰君那里做研究 , 并写道:“如果可以 , 我愿意在您那边直接升博 。”
第一次见面 , 进一步巩固了他对陆琰君的好印象 。他觉得对方客气 , 近人情 , 是可以跟随的良师 。
于是大四那年 , 他提前进入陆琰君的实验室 , 晚上睡沙发或者行军床 , 辛苦一年多的回报 , 是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顶级期刊《临床研究杂志》上发表文章 。
然而此后三年 , 直到去世 , 他都没有再发表论文 。
陆琰君的实验室
在陆经纬家人的公开叙述中 , 陆琰君派的私活几乎占据陆经纬一年365天 。
“(孩子)经常在实验室待到很晚 , 回家来也很匆忙 , 吃完饭就走 , 到房间也是在翻译资料、看文献 , 很少跟我们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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