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我要摘月亮——如何用父爱解答这道史上最难“考题”?( 三 )


从童话心理学的角度看 , 国王学习如何去爱的过程亦是治疗其“父式缺陷”的过程 。
以青年男性为主角的童话故事青睐于为目标读者构建英雄神话 , 男主人公要增强体魄、磨炼意志以壮大自身力量 , 他信奉力量/权力 , 他要向外扩张、战胜强敌 , 特别是要击败自己的父亲、成为新一代“领域意志”决定者 , 他确立主体性的方式是“征服” , 是以一方服从于另一方的办法解决问题 。 而到了中年童话里 , 故事亟待处理的难题是现实中男性们以上述“英雄”思路处世却遭遇挫折和否定后所产生的困惑 , 引导一身创伤的“英雄”们换一个思路去解决问题、换一种角度去理解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 , 引导他们认识到这个世界并非零和博弈的世界 , 他们要为自己重新找到合适的位置 。
这个故事里的国王就处在典型的中年男性困惑中 。 他有了孩子 , 想要爱孩子 , 遇到难题时 , 一开始习惯性地求助于知性力量和排他性的权威力量——而“知识”本又是权威力量的来源之一 。

考题|我要摘月亮——如何用父爱解答这道史上最难“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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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公主比所有聪明人都要聪明 。 (《公主的月亮》中文版内页图)
《公主的月亮》中 , 知识也被作为父式权力话语的某种代表来展现 。 国王依次找了皇家总管、魔术师和学者 , 他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拥有洞悉世界的知识 。 我们来看看三人各自为国王带来过什么:总管能找来一般意义上的物质奇珍 , 在他的话语中 , 舞女、流浪歌手和吟游诗人也被抽离了“人”的属性 , 被无甚尊严、毫无差别地列在一大摞“奇珍异宝”中;魔术师能弄来精灵国的号角、睡魔的沙子和彩虹里的金子 , 假如这是真的 , 那么这些物品非但看起来更加不着边际 , 而且似乎需要承担一定风险 , 需要冒犯另一些权力主人、侵入他们的控制领域才能获得;而皇家学者是知识的代言人 , 他所宣称的能力已经拓展到了抽象和哲学范畴 , 他对一切空间、时间和人的情绪享有解释权 , 声称能算出“向上”要走多远 , “离开”要多长时间 , “消失”之后会变成什么 。
“知识”在西哲体系里 , 与“理性”关系近密 , 而理性则是现代主体性哲学的基石 , 在性别维度的话语建构中 , 它们又都属于“男性所长” 。 酷爱写哲学童话的瑟伯不过是又一次在作品里探讨了知识、智慧、主体性和权力之间的关系 , 性别的维度在其中则扮演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角色 。
随着年龄的增长 , 父式权力的最高代表者国王将发现这些“知者”越来越无法满足他的深层需求 , 终于有一天 , 能弄到“彩虹里的金子”的聪明人面对“摘月亮”这个终极愿望[它是感性表达的顶点 , 作为“星空象征物” , 它又是超拔于大地的哲学追索 , 是精神而非肉体的标志物、理性的顶点 。 “空中之月”可以说正是海德格尔所谓的“存在的澄明之境” , 后者在《哲学的终结和思的任务》被解释为既“光亮”却又(非太阳般的)“轻柔”的自由、无遮蔽状态 , 是不依赖知识而要动用个体的感性向世界敞开 , 将自身“此在”分离到万事万物中 。 海德格尔认为 , 只有诗人才能吟唱这一主客体合一、整全、空灵的状态]时 , 一齐说出了“没办法” 。
仔细去看 , 这三位聪明人的办法除了非常“知性” , 也非常“父系” , 即倚靠强大的权力作出隔绝式、控制式的处理 , 而且一位比一位强势 , 一次比一次需要动用更大的专制权力 。 戴上黑眼镜 , 是牺牲公主一人得见外界其他缤纷事物的自由;给城堡罩上厚帘 , 是祸及整个皇宫的人都失去光明;到了皇家学者这儿 , 这位知识代言人所提出的建议会让更大范围里的居民昼夜混乱、难以视物 , 更不得安睡 。 以前述哲学隐喻来看 , 遮蔽状态远离诗意的澄明之境;更具象而论 , 这些也都不是长久之计 , 这种堵塞隔绝之法只会让“肌体”陷入更大的病困之中 , 对儿童的成长和社会的运行而言皆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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