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三个盲人女大学生的毕业季( 三 )


黄卫娟和丈夫周德刚出身农村,在当地老人的印象里,视障孩子更容易滑向底层。“在我们农村,都是去学算命。”有人劝黄卫娟“这个孩子别要了”,这让她很生气,“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生的,怎么能说不要?”
周文晴的视神经萎缩是进行性的,这意味着随着年龄增长,情况更加严重。小时候,她仍有视野,“接近于桶状的。”黄卫娟说,为了尽可能保留女儿的视野,小家庭倾尽所有。
回忆起童年,周文晴最多的印象是“天天去北京的医院看眼睛”。她没上过幼儿园,不去医院的日子,就在家配合父母“做各种各样刺激视神经的项目”。
周德刚说,带女儿去北京看病的频率,从最初的半个月一次,逐步降低到两个月一次。在家里时也要训练,为此他把工作调成夜班,“每天白天帮她锻炼8个小时,包括感统训练,皮肤刺激,很多项目。”
但周文晴的视力仍不可避免地走向恶化。周德刚回忆,女儿三四岁时,视力最好,“我们单位有个篮球场,她可以自己在那儿骑小自行车”。他翻开相册,照片里的周文晴逐年长大,眼神也逐渐偏离镜头。
吴潇|三个盲人女大学生的毕业季
文章插图
2004年,黄卫娟(左三)带着不满六岁的周文晴(左四)在北京治眼睛的时候,和朋友在天安门留影。(翻拍照片)。新京报采访人员苑苏文 摄
五岁半到六岁的整整半年,周文晴在家人陪伴下住在北京,专注于康复训练。当时的北京,还可以租住便宜的地下室,“老鼠不断。”黄卫娟说,在海淀区的一个门诊部附近,平日里由姥姥和奶奶看管周文晴,她休息日两头跑,四口人在十平米的地下室生活。
从北京回来后,黄卫娟打听到徐州有一位老中医擅长治眼病,她早出晚归,每天带着女儿坐火车往返新沂和徐州。“围着眼睛一圈,扎八根针,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扎针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插片白天鹅
黄文娟对多次的无功而返感到麻木,她记忆里珍藏的是女儿的坚强和聪慧。往返外地的火车上,有人在卖“魔棍”,那是一种可以组成各种形状的棍状玩具。周文晴虽然看不见,但她仅靠触摸,就能把列车员编好的形状拆开一遍,然后完整复原。
2006年,八岁的周文晴进入徐州特殊教育学校,与聋生共同学习。“我女儿是比较聪慧的,反应特别快,一教就会。”但黄卫娟发现,女儿在这所学校的提升有限。
两年之后,不满十岁的周文晴离开父母,进入南京市盲人学校(下称南京盲校)就读三年级。这所学校创建于1927年,是一所老牌名校。在周文晴入学的两年前,这所学校刚成为“江苏省盲人教育资源中心”,面向全省招生。
入学考试后,周文晴从此寄宿在南京盲校,黄卫娟和周德刚每个月去看望几次。“刚去的时候她想家,她哭我也哭。”黄卫娟回忆,当时夫妻两人的大部分工资都花在了路费上。
周文晴在学校学会了剪纸和插片。黄卫娟还保留着女儿作品的照片,她剪出了花纹复杂的猴子、老虎、燕子和梅花,还把小纸片折成三角形,一个垒一个,插出了白天鹅。
邬逸帆也是2008年进入南京盲校,她是镇江人,先天弱视。“8岁之前视力都还好,只是比正常小孩稍微差一点,上课坐第一排就行”,据她回忆,上完一年级后,她的视网膜脱落了,修补手术后再次脱落,失去了挽救机会。
进入南京盲校后,邬逸帆就读一年级。1997年出生的她,进入盲校时已经快11岁,她在小学阶段跳级三次,而周文晴上完五年级后,跳级直接上了初中,两个女孩成为同届同学。
盲生的另一条路
2014年,初中毕业,两人面临选择。南京盲校没有设置高中,如果选择校内升学,只能进入中专,专业也只有中医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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