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三个盲人女大学生的毕业季( 四 )


“说实话我也动了心思。”黄卫娟希望女儿安稳,“她将来有点生活技能,最起码能养活自己。”但周文晴不愿意,“为什么盲生就只能走这条路?”她反问母亲,这时,黄卫娟才意识到,“女儿有独立的思想了”。
周文晴和邬逸帆决定去青岛,就读青岛市盲校。这所建于1932年的学校,是当时全国唯一的盲人普通高中。
2015年,就在两人即将上高二时,普通高考开始提供盲文试卷,视障学生多了一条出路。在这之前,视障学生只能通过每年三四月份的“单考单招”上大学,大学的选择余地也有限,分别是长春大学、北京联合大学、滨州医学院等学校的音乐、推拿等专业。
2017年周文晴和邬逸帆即将高中毕业时,两人一边参加“单考单招”,一边准备普通高考,两人都对“中医推拿专业”感到排斥,对音乐也兴趣寥寥。“你相信吗?我五音不全。”邬逸帆说。
她们注意到了位于江苏省会的南京特师。2017年,这所普通高校招生的专业是应用心理学。“终于不再是推拿了。”周文晴说,当时竞争激烈,有二十几个人参加单考单招考试,只提前录取了她们两个。
2017年全国只有6名视障学生参加了普通高考,其中包括同样是青岛盲校毕业的吴潇,她是陕西省唯一使用盲文试卷的考生,考了470分,超过了二本线十几分,报考南京特师后,成为这所学校当年录取的第三个视障学生。
吴潇1996年出生在陕西志丹县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母亲患有肢体残疾。幼年时,她就视力模糊,10岁那年被确诊为先天性青光眼,双目彻底失明,此后她才进入盲校学习。
南京特师党委宣传部的杨黎珍告诉新京报采访人员,这所高校是残疾人高等融合教育试点,招收视障学生已有多年。融合教育脱胎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 1994 年的《萨拉曼卡宣言》中的“全纳教育”,即“每个人均有受教育的权利,每个人均有其独特的个性、兴趣、能力和学习的需要,学校要接纳所有学生,并满足他们的特殊需要”。
据杨黎珍介绍,南京特师将每年招到的一至三名视障考生插入普通班级,为她们提供无障碍设施,还购置了可以打印盲文的教学辅助设备,考试时,英语试卷会打印成盲文,其余课程均提供Word版电子试卷,视障学生采用安装了屏幕朗读软件的电脑听读作答。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告诉采访人员,让残疾学生同班求学,而不再是在特殊教育学校学习,是国际范围内普遍认同的教育理念。我国近年来也在推进残疾学生同班求学,但残疾学生同班求学还面临观念和具体条件的障碍,从小学到大学均是如此。因此,给残疾学生无障碍求学环境,消除观念障碍和条件障碍,任重而道远,国家层面要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主导作用。
中间地带
2020年,南京特师视障学生,先天性视网膜发育不良的杨玉青考研初试成绩取得了404分,比国家线高出73分,最终被辽宁师范大学发展与教育心理学专业硕士录取。
这给3个女孩带来了新的启发。
实际上,对于视障学生就读心理学,2003年印发的《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中有明确的限制性规定。指导意见指出,心理学和应用心理学,都属于轻度色觉异常(俗称色弱)学生“可以不予录取的专业”。
但近些年,不断有高校开始突破限制,招收视障学生就读心理学专业,但也有高校仍遵照老规定。
录不录成了灰色地带,吴潇没能跨过这个地带。她报考了陕西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硕士,学校却拒绝让她考试,理由是“不具备条件提供便利”。
熊丙奇告诉新京报采访人员,要加快建设高校无障碍支持系统,必须在国家层面做出统一的部署,首先,应该明确要求所有高校(公办高校和民办高校)都必须全面建设无障碍系统,明确建设规范和完成时间节点,这应该作为高校建设的基本规范要求。只有国家层面做出明确规范要求,才能扭转部分高校不愿意建无障碍系统(本质是不愿意招残疾人)的观念。其次,针对高校改建无障碍环境,国家财政可给予专项支持,包括对民办学校改建无障碍措施,可由国家给予奖励性经费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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