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我最痛苦的事,是生在教师家庭”( 二 )


还有一次 , 我偷了家里的钱买玩具 , 被发现后又是一顿毒打 。 但这也是记忆中仅有的两次体罚 , 多数时候 , 她喋喋不休、反复对我讲着诸如“要端坐写字”、“要承担责任”、“要付诸实际行动”这样的道理 。 以至于我长大后最讨厌的就是说教 , 对说教几乎生理性过敏 。
这些童年往事在记忆中已经失色 , 变得模模糊糊 , 唯一留下的是我对母亲的怨恨 , 和那些反复佐证怨恨的“细节”:衣架 , 瘀伤 , 我的哭喊 。 我没想到 , 长大后 , 孩童时被大脑修改的记忆会再一次清晰的展现 , 只不过 , 这次是从母亲的笔下 。
高中时 , 有一次在家里的书架上找书 , 我无意间发现了妈妈的日记本 。 厚厚的一本日记时间跨度超过10年 , 从1997年我和姐姐出生开始 , 到我们上初中 , 妈妈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我和姐姐的每次争执 , 也记录了她被育儿琐事淹没的次次艰难 。
“10月5日 , 今天早上 , 徐藻为了吹徐藩的肥皂泡而把自己一个人紧紧地锁在屋子里 , 后来她很久才打开门 , 上学已经迟到了 。 一上午她就在家里 , 没去上学 , 而且把我的抽屉打开 , 乱翻了一通 。 中午我回到家后 , 听说了这件事 。 一开始 , 我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说 ,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 就狠心地打了她 。 她连连承认错误 。 午饭后 , 我又辅导她上午缺的课 。 下午她又比较高兴地上学了 。
这件事太让我伤心了 。 才这么一点点 , 她竟然逃课 , 实在太出乎人意料了 。 她自己说给自己补上 。 人一生不可能只是玩耍 , 还有许多推不脱的责任 。 比如 , 现在 , 读书就是你们必须好好完成的一件事 。 ”
母亲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 在什么时刻写下这些日记的呢?或许是下课的间隙 , 或许是晚上我和姐姐入睡之后 。 也是在那一刻 , 我突然明白了妈妈的喋喋不休和易怒 。 她不仅要承担作为职业女性的工作 , 也肩负着养育两个孩子的责任 。 连轴转的生活里 , 她偷出片刻写下这些文字 , 我看着 , 一边自责自己幼年时的顽皮 , 一边为妈妈感到心酸:没有人帮她分担 , 只有日记本听她说话 。 那时的妈妈 , 该多么无助啊 。

记忆|“我最痛苦的事,是生在教师家庭”
文章图片

图|妈妈的日记
小水
“规训”
我是一个从北方的小山村走出来的女生 , 却经常被人夸赞普通话标准 , 不夹杂一丝乡音 。 也不止一次有人说我的站姿很好 。 直到有一天 , 关系相近的朋友提醒我 , 我的站姿很僵硬 。 我才惊觉:原来我身上一直存储着母亲对我的“规训”——普通话标准是规训 , 站姿标准也是 。
从我有记忆开始 , 母亲一直在家乡村子的小学里教书 , 农村教育资源差 , 母亲要身兼多职 , 同时教五、六年级的语文和数学 。 也许是为了在学生中树立“威严”的形象 , 无论是教学、生活、还是为人处事上 , 母亲永远把理性摆在感性前面 。 她冷静、果决 , 几乎没有任何情感表达 。 从小 , 我对母亲的印象只有一个词汇:坚硬 。
很长时间里 , 我以为那种温柔的母亲只存在于作文书里 。 母亲几乎不抱我 , 也从不在我沮丧难过的时候安慰我 。 她的表达逻辑性强 , 对语言的活络运用更让我无法反驳她说的话 。 漫长的成长过程 , 我学会了听从 , 也习惯了闭口不言 , 微信里回复最多的是两个字 , “好的” 。 那种对所谓完美“标准”的追求和顺从 , 已沁入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
枫叶红了
人生从头来过
在沿海二线小城市 , 我父母分别是大学理工科教授和高中文科教师 。 父亲有强迫症 , 连洗手都有固定的搓手次数 , 母亲则被诊断为焦虑症 , 但他们一直没有寻求专业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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